柯家老二,为人不算特别二
观山观水都废食,听风听雨不妨眠。

【陆花】平行线要如何相交

第七届五香的活动文,规则是抽歌曲和关键词写文

送给爱我的 @致变忒休斯 和 @芥不末 谢谢不嫌弃这篇有点啰嗦的文

歌曲:《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关键词:距离


借用了《终极一家》里的时空裂缝和时震的概念,然后魔改了一些


正文:


01


大渊,鱼后一寸陷者中也。

相伴而行,指腹轻压其上,状若携手,实则正拿百脉之会。


被牵住手的人是个驼背老人,步履蹒跚,皮枯面黄,双目似被眼垢黏住,只余两条缝瞧路,再是普通不过。

旁边的青年带着他走了一路,时不时与人点头相应,哪怕衣着朴素,年轻斯文的好心人总是更能得到他人侧目赞许。

青石板铺成的小路太短,从街头到小楼下,头尾不过五百一十九块石板,便是行动困难,一步一挪,也不过半柱香的时间。

“方才听闻先生想喝酒,若不嫌弃,小楼还有女儿红。”


老人大概是真的上了年纪,目不明,耳不聪,侧着脸仔细听了老半天,似乎才明白了青年的意思,随即轻轻摆手,笑笑拒绝了这个和善的邀请:“老朽半身入土,心有所欲,不敢达也。”

青年也笑了,他本就长得亲和,笑起来的时候就更让人觉得亲近,不生戒心。

只是手指仍不曾松懈地轻按着,好似抓到了一条滑不溜秋的鱼,稍有走神,就会逃之夭夭。

“花某幼时曾跟四姑学过半年药,颇有小得,先生应非多病之身,更非老年之龄。”

老人没有辩驳,只是顺着花满楼的话问下去:“小友觉得,老朽应是何人?”

小楼的茶杯已被满上,哪怕只剩一只手,花满楼的待客之道仍做得滴水不漏。

抿了一口清茶,花满楼忽然犹豫了起来,明明方才他还笃定地在戳穿对方的谎言,现下却又好像不能回答这个自己早有答案的问题。

老人见此,也悠悠地品了一口清茶,咽下后,他又想叹气,又想舒一口气。

两个人僵了一会儿,好在还有茶的热气不断地在滕旋升起,画面倒还不算尴尬。


“小友觉得,先生是个男人。”

废话到了花满楼的嘴里,好像也变得正经严肃起来。

老人听完只是颔首,并没有做出评价。

知道对方在等着自己解释,花满楼也没有多卖关子,大部分情况下,他是个比老实和尚还要老实的人,像这样半胁迫地把一个“老人”拉来小楼里做客,还是头一遭。

“我有一个擅长易容的朋友说过,男人模仿女人,总免不了犯下三个错误。”

“什么错误?”

“第一个是步子,要么走得太大,要么走得太小,都不是正常人会走的样子,莫要忘了,女人的脚也不比我们小到哪里去。”

“但老人总是走得比别人慢一点又小一点的。”

“先生说的不错。第二个是神情,女人只有见了好看的男人才会羞得藏到扇子后面去,平日上街,扇子便只是热了用来扇风而已。”

“小友是个俊俏公子,女人见了会红脸,倒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还有第三个。”花满楼没有应和老人的打岔,继续说了下去,“第三个是气味,但凡是女人,不管什么样的,身上总是带点香气的,不会跟男人似的,不泡到浸了花香的药浴里,就总是臭得跟土里的蚯蚓没什么两样。”

大抵是聊得爽快,老人被按着的手向上一动猝然和花满楼的指腹相贴紧时,他才回过神来自己仍在对方的掌控里,好在他也是个反应快的,当即换了另一只手用力地揉捏了一下鼻子,挤压出一种黏糊糊的感觉,懊恼道:“可惜老朽的鼻子也随着老朽半截入了土,闻不见花公子身上的味道,想来总不至于是臭的吧。”

花满楼摇摇头,应道:“花某没有易容的爱好,只是有朋友而已。”

“老朽纵使有,也没有这个条件啊。”老人说话的声音嘶哑奇怪,却底气十足,“若是不相信,花公子这一路起码也已经把老朽手上的皮摸清楚了,这些皱纹条理可都是一年一年慢慢攒出来的,再精致的人皮也仿不出这等模样。”

“先生不愿说,花某自然也不会强求先生。”花满楼并没有被这些话动摇半分,自幼便瞎的他很早就明白了事实不一定可信的道理,更何况是别人说出来的事实。


茶水饮尽,日渐薄西,花满楼忽然松了手,换成了正常的扶人姿势要送老人出门。

本来安分的老人却因为这个小小的变化僵了几秒,疑惑地看向对方,本该迷瞪浑浊的眼睛忽的放出光来,有神得好似少年。

花满楼清楚他要问什么,便直接回答了他:“先生不用紧张,只是时间过得快了些,我猜该是要走了,便送先生一程。”

老人悬着的心跌了一半,冷静想想,除了花满楼忽然扶自己起身时神色乍变,其余时候自己一直保持着老人该有的样子,哪怕时间有限,也没有半点紧张之感,未露破绽。


送一程,就只是送到门口这一小程而已。

老人又装起了和蔼大爷的模样,趁着最后几分同花满楼道谢并道别,花满楼亦真诚地同他道了别,发自内心:

“前日卖花的姑娘,和上月在茶楼里同老板娘聊天的妇人,也都是这个时候回去的,人盲了眼,看不见天色,便只能多靠着别人的行为来揣测黑白。先生,下次若还想扮作一无所知的普通老人,莫要在别人拿住你的大渊穴时,就直愣愣地跟人走了。”

“以及,我觉得,先生是个熟悉的人。”


02


「凡是落入此裂缝者,皆已被抹去一切痕迹。」

被一股力量扯回到时空裂缝里后,陆小凤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同时,也一睁眼就对上了这句刻于壁上最显眼的规则。


他并不意外花满楼会认出他来,哪怕他没有问过,也能想象出那个人一本正经地同他解释为什么女人和老人会是同一个人,时空的力量可以让他完美地更改自己的躯体,如同重塑,却无法改变他的习惯,再怎么说,他也不是那个易容成精的偷王,可以在短时间内就把各色人物都模仿得惟肖惟妙。

一切的伪装在这个瞎子面前,都是简单幼稚的障眼法,他甚至不需要动用推理和逻辑,就能凭直觉戳破这些无聊的骗局。

多厉害的瞎子啊,只要和他接触过一次,就能明白不该凭外表小瞧别人的道理。


若是陆小凤想把自己藏起来,最该躲的,便是这个瞎子,他们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比任何一个人都更了解对方,只要出现在花满楼的感知范围内,陆小凤就没有隐藏可言。

但他没有。

他非但没有离花满楼离得十万八千里,躲到必然见不到他的地方去,反而还天天变换着模样在小楼的那条街道上晃荡。

或是贪食的稚童,一阵旋风似地蹿出来揪着别人的衣角便不肯放,定要讨根糖葫芦来;或是羞涩的少女,拿扇掩面对着脂粉罐子挑挑拣拣,时不时一双水灵眼睛就越过朦胧扇面一瞥,轻飘飘地掠过来往行人。

而合该早就道破他的姓名,揭开他的伪装的花满楼,好像也对此无知无觉,如果不是今天这一遭,怕是要让人以为他已经失去了那种奇怪的直觉,再也察觉不出真相来。

分明擦肩而过,携手同归,两个曾经的好友,竟变成了相对不识的陌路人。


「凡是落入此裂缝者,皆已被抹去一切痕迹。」

金鹏案为花满楼所破,绣花人被公孙大娘所抓,天外飞仙降至京城,自有一剑西来破其锋芒。

江湖依旧,麻烦未减,却没了长着四条眉毛的人,少卖了几匹能做红色披风的布。  

抹去一个人对于时空而言是这样简单的一件事,没有什么不可以被替代,没有什么不可以消亡。

曾经危难时刻会不假思索窜出喉咙的名字,也会如同细沙被风吹散一样悄无声息地从记忆里被移走,不见踪影。


对这个江湖而言,无意中掉入裂缝的陆小凤,已经成了一个不存在的人,从他跌落的那一刻起,时空的自我保护机制就把所有错漏简单粗暴地修改抹平,让一切看起来又是平静又有麻烦的翻腾样子。

理所当然的,对花满楼而言,陆小凤也是一个不存在的人,他的记忆里,从小长到大的朋友,只有现在每天躺在椅上想着新发明的朱停,而没有那个怕麻烦又爱惹麻烦的陆小凤。


心酸于此,也得益于此。

行为再过招摇,陆小凤也不用担心自己会违反时空管理的规定,没有人会认出他来,哪怕对方是花满楼。

全世界最有可能找到失踪的陆小凤的花满楼。


03


花满楼又找到了一个老人。

这当然不是之前那个被他抓着手的假老人,明明是一副老头子的身躯,却永远给人一种年轻男人的感觉。


老人是一个没有名字的老人,他总是出没在有人需要他的地方,如同鬼魅幽灵。

当有人对一些事情产生不解的时候,老人会从他注意不到的视角里出现,为他解答疑惑,但因为老人说的话太过奇怪玄乎,相信他的人少得可怜。

但老人的名气还是挺大的,毕竟没有哪个老人,可以同时在天南地北出现,而这个老人的故事,无论真假,总是时时刻刻在各个地方冒出。


“老先生既然来了,不如小酌两杯。”花满楼定定地看向房间一角,那里没有门窗密室,只有一堵墙而已,偏偏这堵墙面前,莫名地出现了一个人。

老人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无声无息,便是最上乘的轻功也到不了这样的地步。

他坐在了花满楼的对面,仔细瞧了瞧桌上倒扣着的另一只空杯子,沉思几秒,最终凭空摸出了一只新的杯子,熟练地给自己倒上了一杯好酒。


心随耳动,花满楼已然听出了这个老人的行动,他也是个好奇的人,无甚拘泥便问出了口:“老先生便是那传闻中的老人?”

“花公子眼力不错。”

“毕竟除了传闻中的人,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人会有无中生有的能力。”

“我还以为花公子从一开始就猜到了。”老人这时候反而有些惊讶,似乎觉得这个瞎子应该更敏锐一些。

花满楼摇摇头,笑道:“轻功练到极致的人不多,但在下有幸见过一个,所以我不敢草率地凭此断定先生身份。”

老人嗤笑一声,冷笑道:“我这功夫可比西门吹雪要好上几倍。”

花满楼道:“西门庄主的轻功我已经察觉不到了,老先生就是高上百倍,在我这里也是同样的察觉不到而已。”

老人沉默了。


酒可解千愁,消百忧。

半壶酒过,老人似乎消气了些,又主动挑起话头:“花公子有什么想问的问题便问罢,我知无不言。”

“什么问题都可以?”

“关于我的问题除外。”

花满楼又笑了,不知为什么,他明明处在江湖之中,却好像很少再见到这样有意思的人了,似乎再古怪的人,到他面前也会收敛起来,变得正经许多。

这也没什么不好,小楼里的麻烦事因此少了许多,但总归有些无趣,他隐隐约约地记得,小时候自己向往的江湖,好像不是这样子的。

最起码总该结识个有趣的人。


“老先生可认识那个总是改变身份的人?”

“我不认识他,但你认识。”

“可我不记得有认识过这样的人,我想不起哪个人和他相像。”

“记不起,不代表没有认识。”

“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不认识他,我怎么会知道他是谁?”

“不认识的人,也不代表不知道。”

“你倒是比我想象中要聪明,我还以为你只有直觉强于别人。”

“相信自己的直觉也是一件挺聪明的事了,这个道理可能只有我这个瞎子才会懂。”

“你说得没错。”

“所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是个长着四条眉毛的男人,爱喝酒,睡觉不能没有女人,臭毛病一堆,但还算是个好人,因为他是你的朋友。”

“我的感觉也没有总是正确。”

“但是你相信它。”

“你说得对。”


老人消失了。

当提问者的问题被解决,老人便会消失不见,连他带来的酒杯,也一并变成了虚无。


04


陆小凤吃了一记警告。

这是一个毫不意外的结果,虽然花满楼不记得他,但是他已经引起正常世界的注意了。

被抹去的人不能重新生于世界,这是铁律,无法被更改,不能被触碰。

每个掉进时空裂缝的人,就默认成为时空外的一员,不进轮回,没有生死,每天和其他时空管理员一起纠正各种时空偏差,确保所有时空的安稳和平静。

处理完各种事情之余,他们可以利用自己身处夹缝的特殊性,自由地在各个时空穿行,但不能以原面目示人,每到一个地方,就会有系统自动生成的躯体供他们使用,确保他们只是茫茫人海中的一个,只能围观世事,却不能参与半分。

通常情况下,这样的旅行并不会发生什么意外,毕竟对于没有相关记忆的陌生人,大部分人并不会去主动交流或观察,自然也就产生不了联系和交集。

时空的自我修复力量很强大,陆小凤在裂缝里见过一个小孩,总是热衷于在各种稀奇古怪的时空里穿行,而不愿意回到自己的时空,他问小孩原因,小孩告诉他,第一次选择旅行的时候,自己也选择了原来的时空,跑到了父母跟前,却没想到,只从两个大人眼里看到了疑惑和冷漠,一丝情感波动也没有;后来又过了一段时间,小孩明白了时空的规矩,愿意选择谅解父母,可惜的是,当小孩再一次跑到原来的家,却看见了一个新的小孩,完美地替代了自己的位置。

在那个瞬间,小孩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掉到这个裂缝里。


“裂缝的出现是一种意外,这里的人都是这么告诉我的,我只是比较不幸运的那个孩子而已。可我知道,是裂缝选择了我,不是我随机地掉到了这里,因为根本没有人真正地在意我,哪怕有一丁点,也不可能会被抹去了那么多记忆却不感觉奇怪。”

陆小凤对这样自暴自弃的言论并不认同,他反问小孩道:“可是你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按照规定,应该不是你原来的样子吧,你不能因此而指责他们漠视一个陌生人。”

“不是的。”小孩很随意地反驳着,“我刚来的时候,是可以用自己的面貌出现在家人面前的,时空这么强大,根本不担心这样子会让人想起什么,事实也证明了,我确实被抹灭得一干二净。”

“以前没有……这样的规矩?”陆小凤说话很少有小心翼翼的时候,可他现在却放轻了音调,认真地斟酌着自己的问句。

小孩没有察觉到大人的奇怪,自然地回复他:“是啊,我也记不起是什么时候才有这种规矩的了,反正去别的地方玩的时候,我也不会用自己的模样,并没有因为这条规矩受到多少管束。”

是不记得了,还是真的没有被这条规矩约束过?

陆小凤想起时空那种匪夷所思的抹杀能力,会不会留存于裂缝里的人,也都曾被抹杀过记忆呢?

到底是裂缝选择了无人挂念无家可归之人,还是裂缝制造了这样的假象,骗取每一个跌落者的信任,在虚假的记忆里失望透顶,心甘情愿地留在这里工作。


没等陆小凤想出结果来,他就又得到了一次惩罚——关禁闭一个月。

惩罚缘由是那个小孩跑来门口偷偷跟他说的,据说他这次闹的事不小,挑哪个人不好偏偏挑花满楼这种对陌生人也上心的滥好人,对方又聪明,哪怕不记得陆小凤是自己曾经的知己,也已经开始搜找陆小凤存活过的证据了。

陆小凤听完大笑了起来,那些本来萦绕在他眼中的困惑迷思好像被强光照射融化消失了,又恢复到了他最初的,也是他自己最喜欢的那种自信又快活的样子。

“花满楼再厉害也不过是个被抹掉记忆的人,这么怕他想起我,再把他现在的相关记忆抹掉不就行了?”

“可他的记忆里本来就没有陆小凤三个字了,又要怎么剔除呢?人的记忆被删除太多,势要变痴呆的,花满楼是个好人,时空不能这么对他。”

“你说得对,没有名字就删除不了相关的记忆,而面对好人,也不可以胡乱删除他们的记忆。时空也该自己遵守这些最简单的规则。”


05


这一个月的小楼里充满了墨水的味道。

那种神奇的直觉给了花满楼预告,在老人离开后,他似乎就知道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那个假老人可能出了麻烦,不会再出现了,而自己,或许是找到对方的唯一方法。

他决定从名字开始找。


老人给的信息很少,却已经足够描绘出一个朋友的模样来,只是对这个朋友,花满楼却始终不清楚怎么称呼他。

一般而言,名字才该是最先介绍的东西,在江湖里,响当当的绰号和名字,可是比一切形容都更有记忆点。

最开始的时候,老人说过自己知无不言,没道理他知道这个人,却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能说明有某种原因阻止了老人说出口,亦或者,阻止了自己的耳朵听见。

越是遮掩,便越有问题。


可没有人知道怎么去从这样多的一堆字里找到一个名字来,花满楼想了很久,最终选择了小时候的办法——练字。

把所有的字重新识一遍,总能凭着感觉找到几个不一样的。

若那个人真的曾是自己的朋友,花满楼有信心不会无动于衷。

但他也有自己的生活,不可能就这么一个月地胡乱涂写,没有章法。好在他的字还算不错,人缘又好,想要练字的消息放出去后,便有许多人陆陆续续地送了册子过来麻烦他誊抄。

经书、古籍甚至于一些商贾的记账册子,只要别人信得过他,他便来者不拒。


他是个瞎子,能够凭着指尖触感去读书已是不易,要把这些东西干净齐整地复制到另一个本子上,更是为难。

不过也正是因着这种难,让他想起了不少小时候学写字的时光,好像有个老师格外细心,牵着他的手一点点地去感触笔画的落墨纸上的不同,让他这个瞎子也可以不借助外人,就看懂文字。

是叫陆先生吗?

花满楼莫名地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可当他想去抓住细细探究的时候,却又找不到半点头绪,好像对方真的只是童年里一个面目模糊的大人,曾经这么帮过自己。

人在成长的路上总会遗忘掉一些人和事,要想起一个连名字都不记得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了。


快入夜的时候,小楼忽然被一个孩子扔了块绑着纸的石头。

小孩消失得很快,花满楼只是条件反射地用两指夹住这块石头,再探出窗户寻人时,却已经感觉不到那个孩子的气息。

一种和那个假老人很类似的气息。

他们或许是来自同一个地方。花满楼很快地下了这样的论断。


拙劣的“暗器”被花满楼小心拆开,上面歪歪扭扭地用小孩的笔触写了两句诗——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06


“陆小凤!”

伴着一声疾呼,本来好好躺在房间床上思考人生的陆小凤忽然掉到了一个空白的空间里,朝着声音转头一看,就见到了那个自己一个月没见到的人。

两只手再自然不过地握了握,好像这件事他们已经做过千百遍。

“你果然找到我了。”陆小凤说这句话的时候得意极了,好像那个找到人的不是花满楼,而是自己。

可惜下一秒花满楼就摇摇头,否定了他更多的猜测:“我只是想起了这个名字,但我没有想起你。”

他原以为名字大概是一个封印,揭开了就可以找到一切,却没想到这仅仅只是个钥匙,甚至还有可能是一条通往消失的路。

“没关系!”陆小凤拍拍花满楼的肩膀,“大不了我以后再把那些故事讲给你听,你能想起一个不存在的人,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现在就讲也可以,我还是很好奇有着四条眉毛的人会是个怎样的人。”花满楼温和地笑笑,并没有因为这个古怪的环境不安或紧张。

陆小凤见状直接拉着他盘腿坐下,居然就这么讲了起来,没有半点犹豫,只有喜悦和急切,充满了他讲述的每个故事。


这个地方的时间好像停滞了。

明明陆小凤讲了许多故事,花满楼却没有感受到半点时间的流逝,但这不要紧,如果可以,花满楼希望能在这里听陆小凤讲完所有,这样子当时间重新流动的时候,他就已经记住眼前这个完整的人了。

可惜按照故事的惯例,在这种时刻,总会有那么些不长眼的人来阻断这种快乐。


鬼魅一样的老人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出现了,不是有人需要他,而是他想要见人。

他是来找陆小凤的。


陆小凤盯着老人看了许久,才慢慢道:“我想起来了,我认识你。”

破碎的记忆重组复位,陆小凤想起来,在掉入时空裂缝前,他见过这个老人。

他是个不信鬼神的人,遇见老人时,正当酒醉,五音不全的歌吵醒了一林子的鸟,却没把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老人吓跑。

老人向他讨酒喝,陆小凤也给得爽快,他从不在这种事情上拘谨,哪怕他此刻正住在客栈里,身上最后的银票换了这一间房和这一坛酒。

“千金——散去——还复来——”

他乱七八糟地唱着,古怪地拖起长音,还总是反复同样的一句,生怕别人不知道今晚过后,他就是个什么也没有的穷光蛋,会被店小二赶到大街上,去寻找新的门路。

陆小凤当然不是缺钱的那种大侠,他从来不愿意当这种人,可偏偏他好赌,又不甚高明,所以钱总是在身上捂不久,揣不热。


凤凰栖于梧桐树,可陆小凤好像连梧桐也无,总是四海为家。

他固然有不少朋友,甚至可以说,他是这个江湖里朋友最多的人,毕竟他确实讨人喜欢,可他却永远居无定所,像片羽毛一样随风飘摇。

多合适的人啊。

好像拥有了一切,可实际上没有什么是真正属于他的。

老人看着醉酒的人,慢慢等待着他的提问。

可直到陆小凤的眼皮开始打架,他也只是唱着不着调的歌,根本没有管这个不明来路的人。

老人等不及了,只好自己来引导他说出那句话:“陆小凤,你知道你要去哪里吗?”

醉鬼靠着最后一点对老者的礼貌回复了他:“我该去哪里啊?”

混沌、迷茫、无知。

裂缝出现了,把两个人裹挟进去。


但当陆小凤醒来后,他就已经忘记了这个老人和这句话,只能从别人的嘴里听来,这是一场时空碰撞产生的意外,恰巧处于碰撞边缘的人,会不慎落入裂缝里,永远无法回家。


老人对陆小凤略带谴责的事实阐述没有太大反应,也毫无悔意。

“时空裂缝不会有判断错误的时候,只有真正无家可归的人,才会跌落到这里面去。”

“你当时是问我该去哪里,而不是我能回哪里。”

“这没有区别,若你想说朋友的家里,那我只能说,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样牢固,你看,花满楼也会对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这样上心,我只不过是说了两句,他便信了他曾认识你。”

花满楼叹息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那你不提醒花满楼不就得了,按你的说法,只要你不说,花满楼想破头估计也想不到我是谁,加上我又被关了禁闭,时间一久,他可能就把这个陌生人忘了,不是吗?”

“我以为提醒花满楼的人是你。”

“我确实托小孩帮了我一个忙,但如果没有你的提醒,应该不能这么顺利。”

“如果花满楼知道这个陌生人是老朋友却一直想不起来,这件事不是更有趣一些吗?你总不会觉得他可以靠那种办法找到你的名字。”

“没有提醒的时候,他也已经威胁到你了,不是吗?”陆小凤冷笑道,“花满楼能想起来只是时间问题,你可以切割掉他脑海里的记忆,却没办法消除他那种特殊的直觉,所以你只能关了我禁闭。”

老人冷漠的表情终于有了松动,冷冷道:“这也不过是你的推测而已,我若是现在当场删除这些新的记忆,你又会立刻成为一个陌生人。”

花满楼听完笑道:“我不介意再认识陆小凤一次,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永远能认识这样有趣的朋友。”


自诩为裁判者的人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他们只会不断地找到新的角度证明自己。

一段记忆被投射到几个人眼前:小孩兴致勃勃地跑到了原来的家前,想要和父母重新认识一次,门一开,却看见父亲抱着另一个孩子满是笑意,母亲也跟着走出,把带着爱意的目光投注在那个婴儿身上。

老人看着画面里崩溃的小孩格外满意:“陆小凤,你应该认识他。”

“我也认识。”花满楼接过话,他的直觉确实厉害得可怕,只是见过一面的陌生人而已,他也认出了对方。

老人转向陆小凤,不赞成道:“你既然认识他,为什么要让他帮这样一个注定失败的忙。”

“起码到现在为止,我觉得我都还挺成功。”陆小凤笑笑,同样不认可老人的话。

老人道:“我以为你知道小孩身上发生了什么,你不该把花满楼拖进这个深渊,一个现实的人如果记起了你,要么他再次被消除记忆,要么他和你一起躲藏进裂缝里。花公子还没有成家,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陆小凤道:“这就是你当初给他父母的选择吧?”

老人道:“也是给你们的选择。”

陆小凤笑了,笑得很轻快,是那种毫无负担的笑:“老实说,我一开始确实犹豫过这件事。可是事情已经没办法更糟了,所以无论我怎么做,都比什么也不做要更好。”

一个人被麻烦缠上的时候,除了做点什么努力解决,不会有其他选择。

花满楼接道:“我也愿意更快一点找到你。”

陆小凤对着老人道:“我的名字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它只是打破你立下规矩的一个咒语。你特地让我认识那个小孩,听那些故事,无非就是为了让我推断出小孩的父母极有可能是在给新生儿取名的时候想起了一切,叫出了那个不应该存在的名字。然后小孩因此便受到了惩罚,裂缝里也多了条不能以原面目见人的规定。”

花满楼道:“让聪明人自己去猜出简单事情背后的权力示威,比起直接打压,更能让他们信服,不过我总感觉,陆小凤不是这样会妥协的人,你跟他打了这么多次交道,却根本不了解他。”

陆小凤道:“是啊,谁让我是个驴一样的脾气,越威胁恐吓,我越要这样去走。毕竟有真本事的人,从来不屑于用这种方式让人屈服。”

花满楼道:“你替一个自己并不了解的人做了选择,还要假以时空之名,除了比普通人多了控制时空的力量外,你并没有什么不同,我们又为何要听从你的要求?”

老人冷冷道:“那你们有本事先离开这里!”

陆小凤拉过花满楼的手,带着他朝一个方向走去。

白色的空间里有细风钻入,来向正是这里。

老人冷笑道:“那里是出口没错,但出口通往悬崖还是地狱,可都是由我掌控,与其冒险,你们还可以选择回头商量。”


陆小凤在出口处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最后一次看着老人,笑道:“那不如打个赌吧,我赌这里通往的,是一座开满鲜花的小楼。”


07


时间又转动了起来。

正如陆小凤所料,当花满楼凭着那张字条喊出他的名字时,所谓时空加诸于自己身上的一切束缚便已消亡,当然,对江湖上的人而言,陆小凤仍然是个陌生的名字,不过对解铃人而言,踏出白色空间的一瞬间,陆小凤的一切回忆又充盈到了脑海里,丰富多彩。

他没有去追问陆小凤更多关于裂缝的事情,有的问题不是追究了,就能找到解决方法和答案,他们不是神仙,都已经尽了力。


不过,还有最后一个未解的谜题。

“为什么你选择的人是我呢?”花满楼陪着陆小凤挖一坛埋起来的酒,忽然问道。

陆小凤无辜地眨眨眼,看着对方认真想了想,回道:“可能因为当时我没回答完的地方,就是这座小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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